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米兰middot昆德拉一种清醒而

来源:捷克 时间:2022/6/12
首版于年的中文版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可谓影响了一代中国文学青年的精神之书。米兰·昆德拉所书写的东欧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公民日常,加上他的作品及其本人表现出来的一种知识分子式的良知与独立,令八十年代的中国读者感到如获至宝。就在年9月,米兰·昆德拉获得了捷克共和国最高文学奖之一的弗朗茨·卡夫卡奖。这一奖项被誉为诺贝尔文学奖的风向标,虽说最终老爷子未能获诺奖,但他依旧重新走进了大众的视野。时间再往前推,90岁那年,米兰·昆德拉重新获得了捷克国籍。这位流亡法国43年、曾说过“我把布拉格带走了:它的气息、味道、语言、风景和文化”的大作家,得以名义上重返他“从不承认”的故国。米兰·昆德拉拒绝被“分析”,被“阐释”,被“误读”,他也很少出现在公共场合,我们只能从零星的访谈、获奖发言窥得他的创作与人生一隅。

米兰·昆德拉(MilanKundera),捷克小说家,生于捷克斯洛伐克布尔诺。年,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《玩笑》在捷克出版,获得巨大成功。于年移居法国,曾多次获得国际文学奖,并多次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。代表作品有《玩笑》《生活在别处》《笑忘录》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和《不朽》等。由雅众文化、南京大学出版社推出的让-多米尼克·布里埃所著的《米兰·昆德拉:一种作家人生》,借助大量昆德拉的随笔与文学作品,以及那些与昆德拉有过来往的作家、翻译家、评论家提供的资料或谈话内容,为我们展现了一个渐次丰满的作家本人形象。

《米兰·昆德拉:一种作家人生》

(法)让-多米尼克·布里埃著

刘云虹、许钧译

雅众文化

南京大学出版社-2

一个享誉世界的作家,为何“流亡”异国半生,在自己的国家被封禁、被冷落,却在另一个国家早早地进入了文学“先贤祠”?(年,米兰·昆德拉作品入选伽利玛“七星文库”,一般只有去世后的文学大家才有资格,米兰·昆德拉是唯一在世入选作家)

一个并不把自己当作流亡作家的流亡作家,在垂垂老矣时重新获得国籍,到底是一场《玩笑》,还是《庆祝无意义》?

译有数本米兰·昆德拉作品的法国文学翻译大家,同时作为《米兰·昆德拉:一种作家人生》译者之一的许钧教授,为本书撰写了译者序,假如你曾被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感动、震撼或警醒,也许可以从这里再出发,一步步走近米兰·昆德拉常被误读的精神世界。

一种清醒而拒不回归的作家人生

许钧

来源

《米兰·昆德拉:一种作家人生》

01“清醒、觉悟的目光”

作为作家,昆德拉是成功的。在他八十二岁的生日时,久负盛名的伽利玛“七星文库”隆重推出了他的两卷本作品集,共收录昆德拉的十五部作品:一部短篇小说集、九部长篇小说、四部随笔集和一部剧作。他在世时就进入了文学界的“先贤祠”,这是法国的大作家也很难得到的殊荣。然而,一个饮誉世界的大作家在自己出生的国家被长时间地冷落,甚至唾弃。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?其中自然有政治的因素,有历史的因素,更有昆德拉个人的原因。

读《米兰·昆德拉:一种作家人生》,我们可以看到,出于种种原因,他先后两次被开除出党,本来已经是捷克斯洛伐克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的他,因立场问题,受到了普遍的谴责;后来他又在精神的层面主动出走,离开捷克,移居法国,按照捷克的传统,一个文人放弃了他的祖国,那就是背叛。昆德拉的作品早期用捷克语写成,有诗歌,有剧作,有小说,还有随笔,到了法国之后,昆德拉又放弃了母语,用法语写作,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,他主动割断了与祖国的文化之根和精神血脉的联系。在特殊的历史时期,出于政治的原因,他的捷克语作品在捷克斯洛伐克遭禁,这可以理解。可是在“天鹅绒革命”之后,为什么他用捷克语写的那些重要作品,比如《生活在别处》《告别圆舞曲》《笑忘录》和《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》,在捷克还是没有出版呢?

如果仅仅从政治和意识形态的角度去追究原因,恐怕很难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。《米兰·昆德拉:一种作家人生》的作者,以昆德拉的精神诉求与身份认同为出发点,分析了其中深刻的原因。年“天鹅绒革命”之后,昆德拉没有迎合政治与制度的变化,也不顾捷克境内出版商和读者的要求,一直犹豫不决,不同意他那些用捷克语写的作品在捷克出版。捷克有著名导演想把他用捷克语创作的重要剧作《愚蠢》(Ptákovina)搬上舞台,也同样遭到了他的拒绝。至于那些用法语创作的作品,虽然捷克有越来越强烈的需求,希望能在捷克出版捷克语的翻译版,但昆德拉坚持他的作品唯有他自己有能力译成捷克语,不同意其他译者翻译他的作品。

对昆德拉的这种立场与做法,捷克文学界的同行也罢,普通读者也罢,不仅仅不理解,更表现出了误解、反感,甚至敌意。如布里埃所言,昆德拉的做法“在捷克共和国常常被看作任性,或者某种傲慢的表示,有损于他的形象。众人被辜负的仰慕往往会被一种强烈的怨恨所取代”。

有的人认为昆德拉的所作所为是一种报复,更是一种背叛。昆德拉对这样的反应没有在意,因为他知道,对于一个作家来说,应该对历史的发展有着清醒的认识,应该有自己的精神追求。他清醒地看到,年之后的布拉格,政治让位给了市场,意识形态的控制让位给了大众传媒的无孔不入。昆德拉说过,

“20世纪60年代的捷克文化是20世纪欧洲文化的丰碑。年后,它被完全清除了。他们没有保护这些传统,而是说这从未存在过,说年之前存在的一切都是坏的。他们想创造完全不同的东西,没有传统,没有几百年里一直延续的血脉的搏动。捷克文化割断了它过去的辉煌,这让一切都变得艰难”。

清醒的认识,坚定了他的立场与选择:他不想让他的作品成为政治的注脚,也不想让他的作品成为他个人经历的附录。在根本的意义上,他不愿“七星文库”收录他的全部作品,坚持“剔除了应时之作或他认为没有完成的作品。其中看不到一点诗歌创作(早于其小说创作阶段)的痕迹,找不到有关万楚拉的随笔集,看不到他创作的三部剧作中的另两部:《愚蠢》和《钥匙的主人们》(Propriétairesdesclefs,该剧用法语出版,且在法国已经排演),也找不到20世纪80年代他在《辩论》杂志(LeDébat)发表的那些文章”,也是基于自己的这一立场。他不愿自己作品的阐释过于政治化,过于意识形态化,因为这样的阐释完全背离了他写作的初衷与身份认同:他是作家,作品的生命高于一切。

如他在《被背叛的遗嘱》里所说:

“我深深渴望的唯一东西就是清醒、觉悟的目光。终于,我在小说艺术中找到了他。所以,对我来说,成为小说家不仅仅是实践某一种‘文学体裁’:这也是一种态度,一种睿智,一种立场;一种排除了任何同化于某种政治、某种宗教、某种意识形态、某种伦理道德、某个集体的立场;一种有意识的、固执的、狂怒的不同化,不是作为逃逸或被动,而是作为抵抗、反叛、挑战。”

历史上,司汤达不在乎自己的作品在生前得不到承认,相信五十年之后,会有幸福的少数人能真正领悟他作品的意义与价值。如今已经九十一岁高龄的昆德拉,有着清醒、觉悟的目光,他希望身后由他自己认可的作品替他说话,随着时间的推移、历史事件的消退,闪现出具有内在统一性和普遍性的艺术之光。

02“不可能的回归”

昆德拉的清醒与不妥协,不仅仅表现在他对自己作品的态度上,更表现在他对于人类存在与个人境遇的思考上。读过昆德拉作品的人,大都有一种突出的感觉,他的作品有一个显著的特点:诗意的叙述与哲学的思考兼而有之。然而,昆德拉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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